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一颗星星刹住车,照亮了你我。

【剑三】少年游

关于一个帮会的故事,稍微有点长且无聊。


1、
沈思眠蹲在水边看里边的游鱼。

那年,是他第一次独自下山,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水里的游鱼也能看半天不腻味。

沈思眠是纯阳宫静虚弟子。由于一些旧事,静虚弟子在纯阳宫内颇受排挤,也幸好沈思眠的师傅是个心宽的,所以沈思眠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养成了一副好脾气。

不过,沈思眠的师傅也是个不靠谱的,养孩子方面一点也不细致,导致沈思眠小小年纪却烧饭缝衣样样都会,还不落下剑术的修行。沈思眠曾怀疑,自己的名字也是他师傅听掌门讲话打瞌睡的时候随便想出来的。

思眠,想睡觉。可以说很随便了。

2、
沈思眠就是这个时候遇到唐远心的,这个唐门弟子一身帅气的唐门高级弟子服饰,大大咧咧地蹲在沈思眠身边,用与冷峻面庞截然相反的热情与他交谈:“则个娃子,里入帮了吗?窝跟里缩,窝们帮帮众友好,帮会福利好,里要不要来?”

浓浓的蜀味儿扑面而来。

沈思眠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唐远心去了他们帮会,到地儿才知道,这个帮会因为帮众太少即将面临解散。上个月有一个长歌因故退了帮,导致大家急急忙忙去找新的帮众,磨磨蹭蹭一个月,终于在最后一天把沈思眠给拉了进来。

后来沈思眠也问过帮主,他们帮会的条件不差,为什么当初还会面临解散的危机。

一身银饰叮当作响的五毒弟子用与往常吊儿郎当不同的温和的语气说道:“中原不是有凡事都要讲究缘分这种说法吗?因为其他人与我们无缘,而你与我们有缘。”

3、
帮会一共十个人,四个不是中原人,但是这四个人里只有唐远心一个人的中原话不过关。

帮会里的花姐季语棠原先在万花谷就是专门负责新弟子文化课的,如今退下了进了这帮会就专门盯着唐远心,早中午都要检查,誓把唐远心的中原话教好。

沈思眠头一次看见他们教学场面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美丽娴淑的花姐将高大冷峻的唐门堵在演武场,柳眉倒竖:“昨天教的句子有没有回去温习?”

其他人则嘻嘻哈哈地在一旁围观看戏,就差手里拿一把瓜子了。

唐远心委屈地像个小媳妇,自己一个杀手,冷酷无情的唐门,要学啥子中原话。

但是季语棠显然更加冷酷无情:“这次先放过你,要是有下次,我就把你的木桩拿去劈了烧火,你忘记一次我就劈一个。”

“里、里太过分了!”为了老婆,唐远心终于硬气了起来。

然而,花姐一声冷哼,他又软了回去。接着季语棠迈着大家闺秀般盈盈的步伐款款离去。

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五毒帮主曲放笑嘻嘻地窜上前去勾着唐远心的肩调笑道:“连中原话都说不溜,你就不怕砸了你们唐家堡的招牌?”

“滚。”窝似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不和智障计较。

4、
其实季语棠对沈思眠极其友好,出门回来总会时不时给他带个糖葫芦、小玩意儿。如果是对待唐远心是冬天般冷酷,那么对待沈思眠就是春天般温暖。

其实不光是季语棠,帮会里的所有女性,军娘李苒,秀姐沉嫣以及副帮主毒姐曲幽都对沈思眠很好。

按照藏剑叶灼云的说法就是,一个狼窝里终于进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绵羊,当然得好好照顾啦。

虽然这个小绵羊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个脆皮鸡揍得满地打滚。但是小姐姐们就是吃这款。

平时帮会里没有事务的时候,小姐姐们就会拉上帮会里的男人一起逛街,美名曰“帮助帮会里邋遢的臭男人挑选东西”,实际上就是找个拎包的。

沈思眠来了以后,这个队伍又扩大了。但是大家都很默契地不让他提东西,不仅如此还会不停往他手里塞各种小吃。

李苒,就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军娘对他说:“甭管后面那群臭男人,他们力气可大了。小咩你和他们不同,你还在长身体。”

是的,帮会里的大家都称他为“小咩”,不管他怎么抗议都不改。

5、
在沈思眠来到帮会以前,大家要么在外面下馆子,要么就到各个帮会蹭吃蹭喝,反正就是不在帮会里吃。

他曾经问过,难道帮会里就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吗?

霸刀弟子柳狂歌沉痛道:“是的,帮会一个会做饭的也没有。”曲幽倒是会,但那冒着蓝色紫色气泡的汤水,谁也不敢下筷子啊。

难道就不会雇一个厨子吗?天天在外面吃也不是太好。沈思眠自小清苦惯了,不是很理解这种大手大脚的生活方式。

曲放是这么解释的:“帮里多一个人大家都不太习惯,打打杀杀的,一个普通人进来多不好。何况,小咩你不是来了吗?今晚要吃酸菜鱼!”

沈思眠进帮以后,帮会里每一个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新帮友的好处。帮会里有个会做饭的真的是太好了,尤其是沈思眠的手艺还特别好。

对此唐远心特别自豪:“似窝眼光豪。”

是的,即使死了三个老婆,唐远心的中原话还是不行的。

6、
“小咩,水煮鱼里面多放些辣子!”唐远心扒在厨房门框上朝里喊道。

前一段时间他回了一趟唐门,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大半都是辣椒,按照他的说法,吃饭不带辣不是要人命嘛。

帮会里除了小姐姐们要美容不吃辣以外,意外的是其余人都能吃辣。于是连着一个月,沈思眠就随了唐远心的意隔三差五地做些蜀菜,不过最近大家似乎都有些上火,他就下意识地减少辣椒的量了,这让唐远心有些不尽兴了。

但是有小姐姐们地压制,他倒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每次烧饭的时候都会暗搓搓地扒在门口喊沈思眠多放些辣椒。

估算着时间,想必大家都好得差不多了,沈思眠就多放了些辣椒,想了想,又着手做了几道清淡养生的菜,秀姐沉嫣和他抱怨好几回了,那些放了辣椒的菜香味太浓,可因为怕油脸上长痘不能吃,简直太煎熬了。

小姐姐们还是要多迁就些的。

7、
除了唐远心、曲放曲幽兄妹,帮会里第四个不是中原人的,就是明教陆焰。

在沈思眠的印象中,这是一个十分认真靠谱的人,他和陆焰一起接过几次任务,对方的严谨细致让他印象很深。

所以陆焰来找沈思眠帮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然而,看着眼前颤颤巍巍的小猫,沈思眠有些懵。

就见陆焰很纠结地告诉他,这只小猫极其抗拒旁人的接近,但是它太虚弱了,需要好好养一阵才行,他想着或许沈思眠可以帮帮忙。

沈思眠也很吃惊,居然有不亲近陆焰的猫?陆焰是谁,他可是出去一趟后面能缀着一串猫回来的人。

沈思眠试着摸了摸小猫,小猫一点反抗也没,还柔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沈思眠发现一旁的陆焰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后来帮会里的大家都发现了,沈思眠的动物缘特别好,不光猫猫狗狗,就连唐远心养了许多年的熊猫见了沈思眠都会黏黏糊糊地抱过去。

8、
叶灼云最近有点奇怪,总是时不时欲言又止地凝视着沈思眠,弄得沈思眠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几天后,终于受不了了的沈思眠悄悄向一直和叶灼云组队出任务的柳狂歌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柳狂歌嘿嘿一笑,鬼鬼祟祟看了一下周围,然后才满脸微妙地说:“最近那傻叽去巴陵的时候看上了一个道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思眠莫名其妙。

第二天做早课的时候,叶灼云摸到沈思眠的身边,然后满脸希冀地说:“小咩,问你个事,你们纯阳的道长一般喜欢什么?”

沈思眠顿时就懂了,他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回答道:“练剑?”

叶灼云瞪大双眼:“还有呢?”

“养鹤吧?别的我也不太清楚,华山常年大雪纷飞也没什么别的有趣的了,”沈思眠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还在山上的时候就是这样,“抱歉,要不你去问问苒姐她们?”

叶灼云摆摆手:“去问那群女人,那还不被扒层皮下来。”

然而后来叶灼云还是去问了,因为帮会里唯一有恋爱经验的就是李苒了。

李苒喜欢的人是一个普通书生并非什么江湖人。他们从结识到相爱的过程大概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

看上书生美色的军娘来了个英雄救美。

当然,英雄救美这套对叶灼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毕竟他是个脆皮鸡。但是他还是点燃了帮会里女人们的熊熊的八卦之魂。

沈思眠去旁听了一会儿几个小姐姐对叶灼云的建议,不由开始担心他那个同门。

9、
沈思眠每年生辰都会收到各种礼物。一般来说,从师门收到的礼物总是最规规矩矩的,都是些武学秘籍或者各种菜谱。

帮会里帮友送的东西就比较五花八门。

唐远心年年送的都是木武童,每次送他的时候都会细细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之类的话。

沉嫣年年送的都是她亲手制的衣服,除了颜色之外沈思眠还是蛮喜欢的。

李苒第一年送的是本《马匹类别的区分与养法》,第二年送的是本《马草类别的区分与种植》,第三年送的是本《马具类别的区分与保养》。

陆焰年年送的都是鱼干,各种鱼干。

季语棠年年都会画一幅帮会全员的画送给他,这是他最喜欢的礼物。

曲氏兄妹送的则是他们酿制的各种毒物泡的酒,沈思眠一直攒着没敢开封。

柳狂歌和叶灼云两个人喜欢送各种原石矿材,沈思眠不得不向帮主借了个单独的房间放这些石头,后来叶灼云用这些材料给沈思眠铸了把剑,名曰“铸梦”。

第四年的时候,沈思眠刚好二十,李忘生掌门给他取字“清河”。

10、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烛火摇曳。帮会大厅里难得所有人都在。

“十年前我和小幽来到了中原,然后认识阿苒阿嫣,再然后认识老唐和老叶几个,最后认识了小咩。我很高兴能认识大家,能够认识你们我真的很高兴,我很幸运。”情绪有些失控的曲放举着一杯酒向众人致敬,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曲幽拍了拍哥哥的手臂,曲放逐渐冷静下来:“这次分别不知多久才能再次相聚,大家一定要多多保重。要是谁不能回来了,大家一定要好好嘲笑他。都要好好的……”

宴会一直到后半夜才散席。

第二天,大家相互道别返回师门。

这一年正是天宝十四年,冬。

11、
沈思眠与部分师兄弟起先被分派到枫华谷,随后根据战事在各个战争地区转辗。

偶尔也会遇到帮会的人,大家随意调笑几句,随后又匆匆分别,战争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沈思眠是在战争的第四年遇见唐远心的。

很久以后,他已记不清许多细节,对方受了多重的伤,他有没有流泪,他早已忘却,但他仍记得唐远心将陪伴自己多年的暗器递给他手心的温度。以及最后那句话。

“带我回去吧。”

再之后,“杀神沈清河”的名号在狼牙军内传遍。

12、
尽管迟了些,宝应二年的春天还是来临了。

沈清河回到了江南的帮会,在那里,他等了许久,最终一个人也没等到。



—end—


p.s.
稍后会写几篇作为补充,另外小咩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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